近日,市民捐贈的一方204歲的《重修順濟橋記》石碑,引發廣泛關注。記者深入探訪發現,不僅碑文記載的捐資前三名出自三個著名鹿港郊商家族,其余捐資人及商號也多與臺灣海上貿易淵源深厚。整塊碑記,堪稱清代泉臺郊商群體的一次慈善“大集結”。
據悉,鹿港是臺灣南部的一個地方,有的文獻稱為“鹿仔港”。清乾隆四十九年(1784),蚶江被指定為與鹿港對渡的口岸,泉州府下屬的晉江、南安、惠安、同安、安溪、永春、德化各縣,對臺貿易均經蚶江出入。“郊”在閩臺兩地民間指商行,設在泉州、經營臺灣鹿港生意的就叫做“鹿港郊”。反之,設在鹿港,與蚶江、永寧、深滬、崇武等地貿易的稱為“泉郊”,在清嘉慶二十一年(1816)前,臺灣鹿港已設有泉郊金長順等八郊,其中泉郊所屬商號最盛達約200家。
多位長期關注郊商文化的專家學者認為,《重修順濟橋記》石碑的回歸,為市民們了解泉州世遺文化和行郊文化,還原泉臺海上貿易歷史提供了重要實物。
黃清和為了族人的教育建了座學堂,專供族人學習用,族人們幾年前籌資翻修了古厝。
赤子楷模 “慈善三人組”的桑梓情
《重修順濟橋記》石碑鐫刻著順濟橋修繕的捐資情況,捐資數額前二名分別是林文猷250銀圓、黃清和150銀圓。
林文猷系著名鹿港郊商林振嵩之五子,家族經營的日茂行盛極一時,至今在鹿港保留著商行舊址。
黃清和是泉州府晉江縣龜湖鋪錦(今石獅鋪錦村)人。黃姓家族自清康熙年間起,開始從事泉臺兩地貿易和航運。族人大都聚居在彰化縣鹿港,在鹿港泉州街建立了“鋪錦巷”。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研究員胡曉偉梳理相關碑刻、譜諜、題刻及文獻材料發現,鋪錦黃氏家族相繼出現黃汝濤、黃樹珍、黃宏度、黃景辰等著名郊商,在泉臺商貿史上占據一席之地。
家道殷實的黃清和深具桑梓情懷,熱心公益與文化教育。除了順濟橋碑記,有碑刻、文獻記載的黃清和義舉還有:嘉慶五年(1800),與多人并力捐資,用五年時間修復好“傾崎塌陷嚴重”的石筍橋;嘉慶十年(1805)、十五年(1810),分別助修泉州府督學試院、泉州府郡學;嘉慶十年、二十一年(1816),捐資修清源山蛻巖;道光癸未年(1823)捐資修筑“小云關”亭等。
1819年的順濟橋修繕,發起人之一是王日曜,捐資50銀圓,數額也是較多的。在同時期的修路架橋、文化古跡修繕中,他與黃清和、林文猷經常同心協力,堪稱“慈善三人組”。據記載,王日曜是龍塘人,今石獅寶蓋鎮塘邊村人。當時,該村有很多人到臺灣做生意。
商號傳家 “周益興”三代人反哺接力
在捐資榜上并列第三(各捐100銀圓)的陳鴻謨、同安石煥章、郭友香及商號“周益興”,同樣彰顯郊商力量。其中,“周益興”的故事十分厚重。
晉江博物館文博館員粘良圖先生曾考證后認為,清乾隆至道光年間,周姓“周益興號”在對臺貿易中發展成為晉江東石鎮的首富。周姓家譜《五福堂譜》記載:周姓十三世周佐昌(1730—1808)年輕時就上船做水手,“以舸艦為生,竭力經營……險阻艱難備嘗者三十余年”。周佐昌生有五子:仕泰、仕榮、遜仁、仕鼎、仕豐。長子仕泰(1758—1823)自小就上船做父親的幫手,“胼手胼足,勞力風霜”。清乾隆中期,泉臺貿易迎來興盛期,見多識廣的周仕泰帶幾個兄弟投入商貿。經過多年努力之后,周家發展成一個擁有100余艘貨船的大商行。
周家全盛時期,不遺余力地反哺鄉土。在泉州城市南部,除捐資修建順濟橋,“周益興號”還捐修富美宮。在晉江,道光十一年(1831)周仕泰捐造安海至東石間的東橋共176坎。道光十四年,福州水災大饑,周仕鼎自臺灣“運糧米數萬石到省垣平糶,賑濟全活無數”;第二年又往浙江購米到泉州平糶賑災,捐修福州試院、文廟和寺觀禪院等。
《重修順濟橋記》石碑上,來自“錦江”(今石獅蚶江錦江村)的郊商云集,分別有:紀萬吉、紀萬興、紀長益等等。從中依稀可見,愛拼敢贏的閩南人當年集家族、地域或行業之力,抱團跨越重洋,將祖國大陸與臺灣地區連成龐大的貿易網絡,疏通有無,富裕民生,本身也獲利頗豐。其中的紀萬吉,在錦江村尤為出名。清道光年間,萬吉行郊經營蚶江、鹿港、泉州三地漁、運、商,單運輸船只百艘。如今,村里還遺存當年行郊主紀隆草興建的“風水塔”構件和膾炙人口的“紀草頭拾金不昧”的傳說。
無言鐵證 石碑訴說閩臺命運共同體
一塊204歲的碑記,帶出一愛國愛鄉的郊商群體,間接見證一段繁榮的泉臺貿易歷史,這讓精心助力《重修順濟橋記》石碑回歸的相關部門工作人員倍感欣喜。
記者查閱資料發現,臺灣中山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劉序楓副研究員2004年5月來石獅考察時介紹,他們于1993年前往臺灣鹿港開展田野調查,發現一宗與鹿港許志湖家族有關的文書共90余件,這讓塵封已久的“蚶江鹿港對渡”往事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。這些寶貴資料,現部分保存在中國閩臺緣博物館。
當年郊商們經營什么商品?《清實錄》《宮中檔雍正朝乾隆朝奏折》等史料記錄完整:福建地狹人稠,素有“八山一水一分田”之說,糧食常常無法自給。而清初臺灣地廣人稀,土地肥沃,農業興盛。清乾隆四十九年(1784),清廷增開蚶江與鹿港對渡,使蚶江通臺灣有鹿港、八里岔、五虎門三條航線,幾乎都是運米的。據道光《廈門志》記載,當時臺灣、鳳山、嘉義、漳化四縣的“兵谷”都撥運到蚶江。
對泉州而言,臺灣米谷源源不絕地供給,大大緩解了閩南地區糧食緊缺的困境,時人有言“若臺粟三五日不至而漳、泉米價即行騰貴”,“臺米一至,價必漸落”。郊商們將臺灣的米和糖販運泉州,再把日用品運到臺灣。
順濟橋所在的泉州城市南部,早在宋元時期,因為發達的海洋貿易,已成為商舶貨物云集的繁華區域。到了清朝,已經600歲的順濟橋依然是城市水陸交通轉運的重要節點。臺灣來的農產品在泉州城南批發、銷售,通過順濟橋分發到晉江南岸等地,而泉州各地的碗、茶葉、香等手工品,從順濟橋等進入城南,通過水運銷往臺灣等地。石獅市博物館館長李國宏因此認為,在順濟橋這個重要交通節點出現險情時,郊商們“旋壞旋修”,遇大修繕時,廣泛動員捐資。
清代嘉慶、道光時期,在郊行與郊商的共同推動下,泉臺貿易達到鼎盛。兩岸頻繁的經貿往來,促進了臺灣社會的持續繁榮。與蚶江對渡的鹿港一時郊行林立,商賈云集。《彰化縣志》描寫當時的鹿港“街衢縱橫皆有,大街長三里許,泉、廈郊居多,舟車輻輳,百貨充盈”,被稱為“小泉州”。
如今,中國閩臺緣博物館收藏的一口鐵鐘,銘文寫著當年鹿港郊46家商號名。蚶江蓮西屹立的《重修七星橋碑》也記載兩岸捐資者的行郊商號與個人姓名。福建師范大學閩臺區域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趙璟珩認為,“兩岸郊商文化,無疑有過凝重而又輝煌的一頁,了解幾百年來行郊的故事,更能體會閩臺關系的源遠流長。”胡曉偉表示,204歲的《重修順濟橋記》石碑,因其鐫刻的百個捐資郊商、商號及士紳信息,無疑是泉州與臺灣有密切經濟聯系史實的重要文物實證。(泉州晚報融媒體記者 陳淑華 黃墩良 文/圖)
責任編輯:唐秀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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